上一年，我跟隨江西省一所中等作業校園的教師到學生家裏招生。談及校園辦理時，教師反復強調校園「關閉式準軍事化辦理」。我不禁有點吃驚，卻看對面的家長頻頻點頭：「這樣安全，定心。」

　　

　　在我所調研的這所作業校園，我很快目睹了何為「關閉式準軍事化辦理」。學生一日的作息被安排得滿滿當當，六點半晨練，七點內務收拾，七點半排隊用餐，八點十分開端上課或軍訓，午飯後有必要回宿舍午休，晚上九點晚自習結束，十點半宿舍一致熄燈。與普通中學一樣，重生入學時須進行一周的軍訓，除此之外，該校高一學生每天第一節課都要在軍訓中度過。

　　

　　校園周一至周五實施嚴厲的關閉辦理，走讀生放學前，出校需求有校園一致簽發並經班主任簽字的請假條，住校生周末如無請假條，也不能出校。校園裏處處裝上了攝像頭。校長辦公室裏懸掛著一個碩大的顯示屏，8×8個格子實時出現著各區的監控畫面。一起，學生宿舍每一層至少有一位教師同住，責任是保護次序、確保安全和提供幫助。經過學生房間的聲音，教師得以判別他們的作息狀況，隨時隨地辦理學生。

　　

　　圖/ 視覺我國這並不是新鮮事。從90年代開端，我國作業校園的招生宣傳冊上便經常可見「軍事化辦理」的字樣。時至今日，這在校園、乃至不少家長看來，仍是意味著「嚴厲辦理」的褒義詞。這聽起來並不符合教育理念的辦理方法，但為何在作業校園大行其道並受到贊頌，或許答案並不能僅從校園教育理念的對錯中求索。

　　

　　相比普通高中，中等作業校園更註重學生的聽話和遵守。這很大程度符合了學生未來作業的要求。作業校園的學生結業以後，普遍去往製造業和服務業作業，如工廠工人、客服或交通收費員。這些崗位大多沒有特別的技術要求，雇主更註重的往往是勞動者的特性質量，如遵守規則、遵守命令、將企業規範內化。

　　

　　假如對照企業的紀律要求和作業校園的規章條例，不難發現二者間默契的照應，「遵守負責人的領導和安排」與校園強調「一切行悅耳指揮」，「禁絕擅自行動」與學生收支校園有必要經校園和班主任贊同，「不得進入營業性舞廳和歌廳」與校園禁止學生進入網吧、歌舞廳、遊戲機廳等……校園頻頻的軍訓也體現出作業校園和工廠的同構：軍訓中被要求嚴守紀律、遵守調配的個別，像極了工廠中可隨時被按需安頓以達到高效率出產的「好」工人。曾有教師還對我說：「重生沒有經過軍訓，不聽話。」

　　

　　圖/ 視覺我國在作業校園，獨立、發明等質量是不被提及的，要被視為「好學生」，重要的是遵紀和聽話。乃至不僅自己要聽話，還要幫忙教師們辦理校園，讓其他學生也變得聽話。在這所作業校園，一部分學生會被榮耀地選入「執勤隊」，負責上下課站門崗、日常的巡視和日常監督。

　　

　　奇怪的是，教師、家長、乃至有些學生，都似乎安於乃至樂於這樣的規訓。這很大程度是因為他們對作業教育和進入職校的學生本身便沒有多少期待。不少家長支撐「軍事化辦理」，因為他們對孩子在作業校園學習常識、技術不抱期望，只期望他們在這裏被管教得聽話。有學生家長曾對我說：「（孩子）打工還太小了，在校園裏待幾年再說。假如能夠學成，那是最好；要是學不成，至少有個地方讓她待著，不至於去社會上亂混。」實際上，這便是許多家長對孩子在作業校園接受教育的期待。

　　

　　校園領導們也深諳校園的優勢不在於常識技術的教育，所以更突出強調規訓和控製。在聊天中，教師們透露出他們對學生的點評和要求：「學生一進來，就跟他們說，進來了是做一線工人的。假如要做別的，去其它校園。學生的定位很重要，對自己的定位要清楚。」

　　

　　在社會、校園，乃至家庭這樣扭曲而限製的預期下，大多職校學生的自我認知更為消極。曾有學生對我說：「以我的能力，盡最大努力也就做個高檔客服。」在規範化的辦理中、在教師們的「定位」下，大多數職校學生對未來的想象被擠壓在框定的空間。

　　

　　圖/ 視覺我國不過，學生們仍有各種方式，逃離、突破嚴厲的規章製度。例如，按照校園要求，每天學生都要一致上交手機，放學時班長再將手機返還。但實際上，學生交的可能是壞掉或不用的舊手機，乃至有人交手機模型，反正沒人查看。

　　

　　在嚴厲的辦理下，許多職校學生處於消極「混日子」的狀況，但也在這一過程中，他們發展出另一個空間。學生們曾多次表達在職校「混日子」的生活中，最高興的是結交朋友。他們放棄了在課堂、作業、考試以及升學上的努力，真正關心的是那些可感、可知的同伴群體及其活動，並經過各種非正式組織和活動進行建立、維系社會關系和適應社會生活的訓練。這些關系讓他們更好地應對各種事情：如應對不同課業的要求，應對不同教師的紀律，應對爸爸媽媽對自己的期許，應對將來的作業等。

　　

　　在作業校園嚴厲規訓的灰色地帶裏，學生們想方設法逃離、逃避他們看來關閉、壓迫的空間，巴望成為更廣闊的社會世界的一部分。但最終，嚴厲的校園辦理只是他們即將面對的更大系統的前兆。在國家大力發展作業教育的當下，作業校園對學生采納什麽樣的辦理方式和點評取向，也預示著他們即將踏入的是否有一個充滿期望的作業前程。